當他結束與胡安夫婦的會面後,一離開房間,便看見其他守衛刻意別過視線,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雷薩的複雜眼神。他們也是受到聘雇而來的護衛,但沒有一個能像雷薩這樣自如進出家中各地。
在蜥蜴人的地盤內,能生存其中的人類本就不多,獲得一官半職的更是屈指可數,雷薩‧伯納德是近年來唯一能爬到中階軍官地位的人類,如今又被延攬為貴族家的王室護衛,自然會引起眾人諸多揣測。
雖然蜥蜴人崇尚力量,勝者為王是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口號,但雷薩仍是憑藉各種機緣與巧合,才得以不斷往上爬的人,脫離了奴隸階級的他,卻仍脫離不了蜥蜴人的有色目光。
雷薩無意跟任何傭兵或侍從打好關係,他的目標只有胡安家主的信任。
所以他總是帶著蜥蜴造型的面罩,身著鱗製的皮甲,不是為了向這個由蜥蜴統領的國家宣示忠誠,只是多少想免去被問話的麻煩。
「接下來⋯⋯」
他經過迴廊,透過露天花園看見外頭的天色,才發現跟家主匯報的過程花了不少時間,於是加快腳步來到其中一處房間。
這裡是胡安家主的女兒——黛安娜‧胡安‧戈麥斯——平常上課的地方,除了園藝與刺繡會在庭園進行,大多數的課程都會待在這裡。這個房間的擺設就樸素的多,除了牆上同樣精緻的雕花以外,大部分擺放的都是教具、紡車、詩集等等。
黛安娜彎腿坐在教室中間,跟人類不同,蜥蜴人沒有坐椅子的習慣,反而大多時候都是席地而坐,或是尾巴也能舒適擺放的柔軟沙發。
她正與老師縫製一副新手套,兩人有說有笑,直到突然開門闖入的雷薩讓黛安娜嚇了一跳,肩膀也緊縮起來。不過她很快逼自己恢復冷靜,接著對雷薩的失禮輕輕蹙眉。
「抱歉,來晚了。」雷薩聳聳肩,自動站到牆角等候。
「請坐。小姐就快結束了。」那名蜥蜴女性彎起雙眼,牽動了眼角無數層皺褶,她穿著樸素的長裙,尾巴輕輕在地上捲動。
「我想慢慢來。」黛安娜小聲反駁,一邊低頭在手套上進行最後的寶石點綴。她瞇起綠色的眼眸,似乎十分專注認真。接下來整個房間陷入寂靜,只有老師與黛安娜偶爾互相應答的聲音,過了半個小時後,新手套才終於完成。
那是一副深色的絲絨手套,長到足以套住整個手腕,上頭綴飾的金色細鍊與碎寶石,彷彿拼湊出一整片絢麗的星空,老師溫柔地誇讚了幾聲,黛安娜也反覆檢查手套的細節,臉上的笑容說明她十分滿意。
「小姐突然很喜歡縫製手套呢。」
黛安娜喜悅的表情像是被潑了冷水,表情微微一僵,連忙說道:「我最近訂製了天藍色的長裙,另一套是粉紅色,還有一套黑色⋯⋯像新月的夜晚,能夠從裙擺看見整片星海。我想多做幾個能夠搭配衣服的手套。而且,我覺得手套很適合我。」
老師點點頭,「啊,我理解,喜好總是會一陣陣改變的,還記得在二十歲那年我突然迷上蕾絲編織,但是到了三十歲,卻轉而偏愛用大色塊組成圖案的異國風格地毯。」
「可不是嗎。」黛安娜吐了一口氣。
而雷薩默默聽著她們的對話,他交疊雙手,因為無聊而擺出假寐的模樣,暗處那只手卻從未在武器上離開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