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多久後，他們便起身離開，留下一席菜餚給她與雷薩享用，或許他們也注意到女孩吃不多的事實。她雙手捧著胸口，尾指還微微顫抖著，遲遲冷靜不下來。
「⋯⋯妳害怕？」
「不是的，我只是很久沒有好好與家主交談，有點緊張罷了。」她的語氣有些飄忽，夾雜著不太順暢的吐息。「我很驚訝⋯⋯他們竟然對我這樣的人出聲感激。」
「那只是社交辭令。」
她思考了一會兒。「就算是這樣，我也很高興。」
雷薩皺起眉頭，不太明白她的反應。在他看來，這對夫妻就只是仗著女孩涉世未深，用話術騙她來做這這份必死無疑的工作，就算黛安娜順利成王，女孩只會更難脫離不了分身的命運，直到她慘遭殺害為止。
他們雖然提到忠誠，但雷薩不認為這個孩子能夠充分理解「對胡安家忠誠」的意思，甚至沒有好好思考過自己會如何死去。
「老師，我也想回去了。」
「妳還是沒什麼吃。」雷薩注意到她空空的盤子。
「嗯，我想再多訓練一下，模仿儀態的部分⋯⋯還不是很好。」
「也好。」雷薩點點頭。「家主對進度有些擔憂，妳今後可能沒時間休息了。」
她悄悄扣住自己的畸形手，似乎一聽到這個話題就緊張。「我⋯⋯」
「妳明白吧？目前還有五、六個家族在爭奪王位，而且大部分的家族實力雄厚，原本按兵不動的家族如今也要準備出手了，接下來妳會面對更頻繁、更強大的攻擊。」他停頓一下，觀察女孩血色盡失的反應，才接著說：「還有什麼疑慮都可以趁現在說出來。」
「⋯⋯這是我自己要處理的，我會克服。」她搖搖頭，努力提振起精神。
「對我的關心倒是挺不訝異的嘛。」他用接近鼻音的哼聲模糊說了句。
「什麼？」
「沒事，走吧。」
他們離開餐廳，雷薩雖然臉上帶著一貫的冷漠，內心卻忍不住感到焦急。
還記得第一次在胡安家見到女孩時，他的心情是激動的，他能清楚聽見自己活著的聲音，庭園內吹來的風、陽光當時灑在他們身上的熱度、以及他握住女孩斷指的粗糙觸感。女孩並不認識他，不曉得他為何會關心那隻早就不再疼痛的斷指。她不知道那是雷薩活著的證明，也是女孩之所以活著的證明。
但那樣的光芒很快就消逝了，接下來的日子只剩下困惑。
女孩既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的危機，也沒有明顯的長進，有的只是那對茫然的眼神。有的時候，甚至會像是沒有靈魂般毫無生氣——或許這正是讓雷薩焦急的主因。
他不知道女孩經歷了什麼事，但這對分身訓練而言，將會是最大的阻礙。她要能夠接近黛安娜，還差了心靈上最關鍵的部分，她確實很努力，但她努力的時間就與脆弱的時間一樣長。
雷薩無法理解她內心的黑暗，他只知道事情不該是這樣子。
他特地來到胡安家接下這個職位⋯⋯並不是想看見這樣的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