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⋯⋯」

她頓時感到有些暈眩。

這是什麼意思?沒有三號,只有黛安娜?她原以為自己早就這樣做了,結果還是遠遠不夠——不,就算她以為自己努力了,哈薩德不還是看出來了?黛安娜小姐身上的傷就是她失職的證明。如果不是因為三號,黛安娜就不會受傷⋯⋯

「快回答。」雷薩以手肘悄悄碰了她,在她耳邊悄聲警告。

「——沒有三號。明白了。」她空洞地重複,即使內心還有些茫然,但身體已經本能地動了起來,讓她以黛安娜的姿態站在眾人面前。不需要遲疑,她只能繼續下去,這是她該做的事情。「宴會就交給我。如果那些賓客膽敢對我抱著疑惑,我保證讓他們啞口無言。」

胡安夫婦很輕地點了頭,接著便直接離開了。

雷薩與女孩站在黛安娜的床邊好一陣子,直到父母完全走遠後,雷薩才抬起頭來,語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。「別哭。家主的要求或許很荒唐,但這樣的處置已經很好了。」他低聲說。

「我沒有哭。」她隨著雷薩的聲音顫抖起來。

「那妳臉上掛著的是什麼?」

「我說我沒有哭。」她的聲音更加冷硬刺耳,雷薩低頭,看見她掛著兩道淚痕,表情充滿怨氣,彷彿體內的憤怒無從宣洩,只能對著他投射。

「三號,妳⋯⋯」

「黛安娜。」她糾正著,眼中燃燒熾熱的火焰,縱使那可能只是因為憤怒而生的火焰,但雷薩仍被那股氣勢吸引了。現在眼前的她,幾乎與真正的黛安娜沒有兩樣。「至少我終於拋開商品的編號了,對吧。」

他直視著女孩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惹人厭。「我說過了,妳只是他們手中的棋子。叫什麼都沒差。」

「你說得對,或許真的是這樣。你是棋子、我也是。」她甩過頭,痛苦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姐。「——我們都是。小姐差點就死了,但他們只在意之後的宴會。」

雷薩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,他早就意識到這個事實。這讓女孩顯得更加難堪,她早該明白這點,然而直到這一刻,她才被迫正視自己與黛安娜的真正價值。胡安夫婦只是將孩子拿來作為王位戰的盾牌,縱使黛安娜順利稱王,胡安夫婦也能在她背後繼續干預政務,成為實質意義上的王。

不管是自己或是黛安娜,都僅僅是他們成為王的基石。

「我該怎麼辦?」她茫然地掩著臉,任由淚水滾落。

「很簡單,不想做替身的話,妳可以離開。」

「但小姐呢?她又要怎麼辦?」

「誰知道。她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吧。」

她垂頭用力啜泣起來。「老師,你⋯⋯為什麼這麼冷血⋯⋯!」

「我才不想被一個蜥蜴人這麼說。」雷薩先是頂了一句,然後才輕咳一聲,看向門口。「妳先離開吧,侍女很快又要過來了。那些煩惱妳就回去自己房間慢慢想,別管黛安娜小姐了,搞清楚自己打算怎麼做就好。」

「搞清楚之後呢?」

雷薩想了想。

「如果妳想走,遠離這場王位戰,那我會支持妳。」接著,他又默默補了一句。「⋯⋯反正妳就算不叫三號了,也無法成為真正的黛安娜。」

——那句話是否意味著,直到現在,雷薩也依然不認同她的表現?

她絕望地作出結論,然後掛著滿臉淚水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胡安夫婦的指令與雷薩的評價在她心中不斷衝突,她抱著頭坐在地上,感覺前所未有地茫然。胡安家賜給了她一切,卻也奪走了她的所有⋯⋯而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無條件地獻出全部。

「我不知道⋯⋯我⋯⋯不知道了⋯⋯」

她喃喃著,將自己全身縮成一團。

直到天色由暗漸亮,她仍無法入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