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最後一名隊友也死在獄中,瀕臨崩潰的精神迫使雷薩有所行動。

——他必須逃走,必須復仇,必須殺死,也必須被殺。

於是他闖進那間孵育所,沒什麼理由,純粹是意外,在看到那堆蜥蜴蛋之前,他完全是憑著本能在行動。但是在這之後,他做了一件自己也沒想到的事。

他殺了褓母,親手砸破所能看見的每一顆蛋,為了確實地致命,他刻意加重手中的力道,畢竟蜥蜴人的蛋表殼堅硬但更容易破碎,他只需要帶著堅決的念頭施力即可。

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,也渴望這麼做。只是那是基於仇恨?憐憫?還是對這殘酷世界的宣洩?他不是很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,深怕會得出連自己也無法承受的答案。

而三號便是那最後一顆蛋。

當她破蛋而出,粘著黏液的雙眼很快地看見雷薩,她立刻眨著大眼發出沙啞的第一聲,幾乎就像是在跟世界宣告她的生命存在於此,雷薩僅是些微地訝異,很快便恢復原本的殘忍。

她出生的不是時候,就算今天沒有死在雷薩手中,也遲早會死於別人之手,或是炙熱的風沙之中。他不怕殺了她。

可是當那孩子掙扎著,被扭斷的手不敢鬆開,試圖用所有力氣抓緊她唯一看見的人時,雷薩忍不住猶豫了。他所做的一切在這孩子面前,都像是幼稚的控訴,那份堅強的生存意志徹底擊垮了他,觸動了他藏在身體最深處的脆弱。

——只是想要好好地活著,像個正常人的模樣尊嚴地活著,為何如此困難?

或許他從以前到現在,想弄明白的也就這一件事。

他抱住那孩子大哭起來,將自己的痛苦完全釋放。

而那孩子反而窩在他的懷中,仰賴他胸口的溫暖撐過了世界的冰冷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,他終於找到一個生存的方向,一個前進的意義,一個不是只要保持呼吸就好的人生。

於是他自願回到監獄,投入競技場,洗清自己的罪名與戰俘枷鎖。

然後像個正常人一樣建立戰功,像個正常人與他人社交,像個正常人⋯⋯試著去在乎某個存在。

等他從戰場上回來時,女孩已經被胡安家收養了,他不曉得中間三號經歷了什麼事,但是當胡安夫婦找上他後,他便下定決心不再離開她的身邊,他要女孩活下去,而且活得比他更好。

於是——

他故意在家主面前貶低她的能力,延後她出場面對暗殺的時機。

他盡可能私下處理掉任何刺客與探子,不讓她親自面對危險。

他甚至不斷拋出暗示,要女孩主動離開胡安家。

女孩對雷薩的目的渾然不知,還以為他是為了黛安娜做出這一切——他不介意,也不打算說明——他有太多不想讓三號知道的過去,如果三號是正常的女孩,就不該接受雷薩。所以他從不期望女孩理解自己。

⋯⋯反而,他倒是開始不理解三號了。

他原本有十足的把握,就算自己不說明,女孩也會跟著他離開胡安家,沒想到她對雷薩的警戒,遠比他以為的還要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