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看起來心事不少,要來點嗎?」蜥蜴人夾著菸草的手伸了過來。
「不了。」
「變色龍先生,你這樣可不好。既不喜歡喝酒、不碰女人、也不抽菸草⋯⋯以殺人魔來說,你簡直是特別變態的那種。」
「我會付錢。」他拉起兜帽,悄悄白了她一眼。
「交際不能只靠金錢維持的。我也是在賭場承蒙你搭救過,才會與你合作至今,有時候總會有的——金錢之外才能建立的關係,你有想過嗎?或許那能改改你偏執的性格。」
「沒有,對我來說,人情與金錢同樣是可量化的。」雷薩抬頭,從狹窄的街道中仰望自在流動的浮雲。「但我倒是想過,如果沒有出錢,下次妳還會跟我一起出來嗎?」
女蜥蜴人留下一道曖昧的微笑。「如果還有下次,我會希望是永遠離開賭場的時候。」
「妳剛剛說到,人口販子會給人打上編號。」雷薩淡淡開口,「妳有編號嗎?」
她一愣,眼神在白霧中多了幾分朦朧。
「我⋯⋯」
「看來是有。」他在兜帽底下撇起嘴角。
女蜥蜴人先是訝異地別過頭,努力壓下眼中一閃而過的哀傷,接著她再次轉回來面對雷薩,露出完美的優雅笑容,像是自己僅剩的武裝。
「對,我是有編號,而且不止一個。在囚車上,他們會依照抓到的順序編號,到了黑市,他們又會依照肌膚品質、姿色與年齡重新排名編號。就連在賭場,每個名冊前面也會有號碼。不過你知道嗎,有些人會被送往不需要號碼的地方,在那裡⋯⋯他們連活著都稱不上。」
「我很遺憾。」他聳聳肩。
「省省你的社交令詞吧。老實說,我反而羨慕那些被砸破的蛋,他們不曉得自己幸運逃過了什麼。」女蜥蜴人吐出她自己也沒注意到的冰冷聲音。「不過這就是生命可悲之處,一旦活著,就會想繼續活下去。我們都回不去了。」
她看向他。
雷薩在那目光下不自在地開口:「那個倖存的孩子,我在想⋯⋯」
「他會活下去的。就跟這條街的所有人一樣,」她瞄了一眼四周的遊民。「不管用多麼扭曲的方式,都得讓自己覺得像是在活著。」
「那麼,在編號之前⋯⋯原本的名字,找得到嗎?」
「丟出去的手牌,你收得回來嗎?」
雷薩輕輕嘆著氣。
「這次我真的要走了。」女蜥蜴人撚熄菸草,「還有什麼真心話想聽的嗎?」
「留著吧。可以做為下次見面的話題。」
她輕哼一聲,轉身用鈴鈴作響的尾巴輕輕勾了雷薩一把,曼妙的身姿漫步回到賭場的方向。雷薩知道,女蜥蜴人這輩子都離不開那個地方的,大多數的生物都一樣,習慣在相對安全的位置做著自己唯一擅長的事,也好過顛沛流離的人生。
或許,這就是三號為什麼會如此效忠於胡安家。
所謂活著,並不是指性命的延續,而是其他在那之上的意義?就像自己渴望為了三號而活,或許⋯⋯三號也在尋找屬於自己的海市蜃樓?
他很想尊重女孩的意志,才會忍耐至今。但是再這樣下去,她的不成熟遲早會出事,到那時候,雷薩對女孩的尊重還有意義嗎?
嗅著殘留的菸草味,他再次產生了動搖⋯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