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稍微停下來喘口氣,喪氣地垂著頭。

那表情讓雷薩再次產生動搖。

他正面看著女孩,幾乎要鬆口說出一切事情的始末。他的歉疚、他的在乎、他的寄望⋯⋯自從見到女孩之後,他沒有一天不想說出口,可是那些話往往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。

他或許也在恐懼,一旦說出口之後,是不是就會喪失比現在更多的東西?他試圖保持的「正常」是否會再度傾斜,將他直接帶往真正的瘋狂?別說這孩子了,就連他也未必能承受自己的過往。

雷薩只能搖搖頭。他不能說,至少現在還不能。

女孩失望的模樣都好過讓他在這裡失去一切。

「只要妳現在出發去港口,找到一艘叫『綠葉號』的商船,船長能安排妳在邊境的聚落待下來,那裡夠偏僻,胡安家的人找不到妳,而妳也能踏實地過活,不用擔心回到行乞的生活。」雷薩無視女孩的低落情緒,不急不徐地說,「我再問一次,妳真的不打算離開胡安家,即使妳可能隨時會被暗殺,或是讓家主當作犧牲品,就這樣不為人知地死去?」

聽見雷薩的提問,女孩感覺自己再次糾結起來,雙腳開始變得虛浮,彷彿沒有踏在地上。究竟什麼才是正確的回答?雷薩既不肯說明理由,又不像是想傷害她,她不懂,真正的自由彷彿近在眼前,輕易得像是充滿希望的陷阱。

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真正的意圖,只好緊抓著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,黛安娜的背影成了女孩內心唯一的錨,讓女孩在混亂與恐懼之中做出最後的選擇。

「是的。」她聲音篤定。

「為什麼?那樣才能讓妳感覺真正活著嗎?」雷薩皺眉。

「老師應該從家主那裡聽過我的事吧?我從小流落街頭、一無所有,是他們給了我一切⋯⋯」

「這些我知道。」雷薩不耐煩地打斷了她,「但那樣就夠了嗎?如果,我有他們無法給妳的東西呢?」

「老師又知道我想要什麼?」

雷薩想起那個在賭場的女蜥蜴人,以及那雙在桎梏中逐漸消磨靈魂的哀傷眼眸。

「例如說,自由、尊嚴,或者是⋯⋯」雷薩別開視線望著遠方,交叉雙手,刻意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:「愛⋯⋯之類的。」

她詫異地張口,頓時腦中一片空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