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薩眼睛微微睜大,似乎有什麼念頭重新回到他的腦中,讓他的動作多了幾分冷靜。但他仍僵持著,不肯就這麼離開女孩身上。
「值得嗎?」他啞聲,卻也只能吐出無力的質問。
「比跟著你值得。」她鐵了心地瞪著雷薩,此刻,他在她心中不再是老師,而是一個具有威脅性的人類。「我相信你重視我的性命,但我不相信你的為人。如果膽敢再一次——你打算把我帶走——就等著替我收屍吧。」
那句話意外地成功打擊到男人。
就算可能只是出於衝動的胡鬧發言,雷薩確實被女孩成功恫嚇了。
他從女孩身上離開,臉上那對細眉深鎖,眼神凝重地吐出長長嘆息,接著一甩披風繼續前進。
「算了,我無法跟妳溝通。」他丟下這句話後,就再也不開口了。
——這是我的問題嗎?
女孩困擾地想著,悄悄拉開兩人的距離。
如今,雷薩帶走她的理由已經不重要了,他若是寧可無視女孩的意願,那又跟沙奎爾有什麼不同?一思及此,她對雷薩最後的信任與尊敬也開始崩解,只剩下警戒的敵意。
她澄澈的雙眼直直望著雷薩的背影,這股想法讓她不得不甩脫懦弱與依賴,築起一面武裝的心牆。
沉默地慢慢前進了十分鐘後,他們才終於看見遠方等著迎接他們的幾名傭兵,那是人力與武裝都很充足的車隊,讓女孩暗自鬆了口氣。
其中一名胡安家傭兵腳踩著悉尼的屍體,等著兩人靠近。
「小姐,很高興妳平安無事,妳看起來狀況很好。」
「我沒事。那是悉尼?」女孩振作起來,擺出黛安娜該有的姿態。
「噢,別看,妳不會喜歡的。不過請放心,臉的部分我們完好保留了。」傭兵轉頭看向雷薩,「雷薩,這要怎麼處理?」
「丟到市場門口,那裡肯定有認得他的人。」雷薩冷冷說著。
「明白啦,就這麼辦。大家分頭出發。」傭兵拍了拍手,接著伸手比著其中一台人力推車,「小姐,還請妳委屈一下。上來吧。」
她點點頭,在傭兵的攙扶下坐穩身子,而雷薩並沒有跟著上去推車,而是隔了一段距離,在推車後頭與其他傭兵一齊跟著,或許是在注意周圍的情況,又或許只是在遵守女孩的要求,保持距離。
她偷偷望著雷薩的臉,試圖從他的舉手投足之間找出任何端倪,但是心亂如麻的她,一路上也無法再思考更多事情了。她與雷薩之間若即若離的關係,中間彷彿擋著一道高牆,有時又像股狂烈襲來的風暴,讓女孩措手不及。
——他沒有宣示過自己對胡安家的忠誠吧。
黛安娜先前的質疑驟然在腦中浮現。
——什麼都沒有談論,就證明他什麼都不打算表示。
於是女孩終於明白了。
雷薩.伯納德無法信任任何人,以前如此、現在如此,往後也必定如此。
不管她釋出多少善意,都永遠無法觸及男人真正的面貌,他的眼中只有他想要的結局,哪怕女孩會因此支離破碎,他也不會眨一下眼。
既然如此⋯⋯
那她也無需顧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