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交手幾回,雷薩的劣勢便明顯浮現,那三名人類默契地切換位置,隨時配合雷薩的動作變換移動,其中一人再度成功擊中雷薩,試圖讓他站不穩身子。雷薩勉強躲開朝頭顱刺過來的匕首,另外兩人又接連挨近追擊,這次劃傷了他的腰側與肩膀。

雖然傷口都不深,但是面對這連綿不斷的攻擊,雷薩不禁落下斗大的汗珠,本能湧起一股退卻的念頭。

「這次贏不了,只要活著就還有下次。」

他總是這麼告訴自己,可是⋯⋯這次不行,女孩的尖叫聲猶在耳際,剝奪他的理性。

他不能在此刻退縮,也不想再退縮了。

雷薩回想起與沙奎爾作戰的時候,即使沙奎爾閉上雙眼,也能夠依靠本能拆解他的攻擊。雷薩知道那是什麼感覺,只是從來不這麼做,現在或許正是放手一搏的時候——畢竟,女孩若是救不回來,他就算活著也沒有意義——於是雷薩不再緊盯敵人的動向,而是讓自己的意識完全集中,等待對方貼近自己要害的瞬間。

腦中的思緒逐漸空白。

但他能夠從空氣的流動與細微的變化,掌握到那些人類的動作——他本能地合攏雙手,順利抓住那只朝自己刺來武器的手臂,反手架開武器,旋身一帶就將人類撂倒在地,雷薩抓著他反扭的手不放,稍一施力,便將對方的手臂俐落折斷。

「嗚!」底下的人發出哀號。

他從不依賴身體的本能,只會利用險招與計算機率,但是在成功反擊的當下,就連雷薩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。原來這就是蜥蜴人在作戰時的感覺嗎?他彷彿可以拋開一切思考,甚至不必完全盯著敵人,也能知道身體該怎麼動作。

他看向剩下兩名持刀的人類,赫然發現他們的攻擊不再困擾著他。他輕易擋下,然後毫不留情地還擊,每個攻擊都只往最脆弱的部位去。體內湧上的激昂極欲宣洩出來,就像沙奎爾那樣,唯有讓溫熱的鮮血沾上自己的手,親自感受他人的性命從指尖流逝,才能夠獲得滿足。

一次就好——

他決定放任自己再次成為怪物。

雷薩踏著屍體走進燈塔,衝向通往塔頂的螺旋樓梯,而那些埋伏在燈塔內的人類在此刻騷動起來,有如一道道黑影從許多角落鑽出,堵在不算寬敞的樓梯處,似乎就在等雷薩來到這個位置。

七個、還是八個⋯⋯雷薩沒有時間細數究竟還有多少敵人,暗器在這樣狹窄的空間派不上用場,他只能甩開身體累積的疲勞與痛苦,用盡所有力氣搏鬥,他集中意識,握著武器的手卻開始虛浮起來,不再有真切的實感。
 

好累。好想活著。不想活著。
 

內心有道聲音發出悲鳴,他揮出刀,以為是刺進敵人的胸膛,結果聽見的卻是蛋殼碎裂的聲響。暖熱的黏液與柔軟的觸感,在自己的掌間逐漸冷卻了溫度,一切都顯得如此輕鬆,只要順著內心的黑暗深處走去。

不需要計算、不需要理性、不需要明白。

眼前的生命發出孱弱的呻吟,最後一聲哀嘆消失在半空中,他無心理會,而是迅速抓起下一顆蛋。

凡是擋在眼前的只要剷除就好,實在太簡單了,或許他就是注定要帶來毀滅,才會來到這世上的⋯⋯除了死亡,其他什麼都不用想⋯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