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他人把昆圖斯拉向帳棚內，一回頭就看見盧恩倒在地上，眾人眨著眼驚訝地看著，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。

「你這個白癡！為什麼自己跳下去了！」她咬牙在雨中大吼。

「盧恩，沒問題⋯⋯」他抹著臉解釋。

「我是問你為什麼沒有經過我同意！」

「盧恩，想救他。」

「如果你回不來，沒有足夠的人划船，我們只能在暴風圈裡等死！」

「盧恩，沒問題⋯⋯！」

「沒問題個屁！」她甩著溼漉的頭髮吼叫，又踹了他一腳。

「沒問題！」他也用同樣的氣勢回吼，雙手想去抓住船槳。

安妲提爾正想再多罵幾句，但空中忽然又降下一道閃電，這次落下的聲音與先前不同，明顯夾雜著某種斷裂的劈啪聲，即使有些距離，那聲音也清楚地傳了過來。當他們的船在突破一道高浪之後，安妲提爾與盧恩看見右側海面上，有團熊熊燃燒的火光，以及恐懼的喊叫聲。

沒有任何人說話。

旋即，那些聲音與火光又消失了，彷彿一閃而逝的幻象。

喘著大氣的安妲提爾率先反應過來，她又一腳用力踹開盧恩，將乾燥的毯子丟到他身上，接著坐在盧恩原本的位置上划起船槳，轉頭朝後方驚愕的船員們繼續下令。「聽我該死的口令，繼續前進！」

「是！」船員們表情恢復嚴肅，立刻穩住精神奮力划船。

跌坐著的盧恩冒著冷汗，掙扎想要起身。

他不該在這裡休息。

安妲提爾是船長，她的體力更重要，而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奴隸、不，普通的船員，沒關係的，他還不累，應該要由自己⋯⋯

「把身子擦乾，別失溫了，等等再換你接手！」離自己最近的費林勒斯察覺到盧恩的動作，於是連忙朝他大吼：「這時候還硬要划槳只是在自殺，聽船長的！」

「但是⋯⋯」

「為了船長而活，才是你現在的任務！」費林勒斯表情猙獰地瞪著盧恩，恨不得直接拿船槳敲暈他。「她真的要你死，就不會把槳伸出去了！給我坐好！」

盧恩不說話，而是疲倦地喘著氣。

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海水打溼了，海水不但冷，而且也重。他感覺自己的力氣都被剛才的大海捲走了，能抓住船槳，活著回到船上簡直就是奇蹟，身邊的人每個都臉色蒼白，隨時要吐出來的樣子，卻沒有人吭聲，雙眼閃爍著生命的光芒。

同樣是被刻苦又嚴苛的環境折磨，每個船員卻都帶著如此充滿生氣的眼神，與那些死氣沉沉的沙漠王國奴隸完全不同。

因為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生存方式，才能如此無畏，並輕易拋下他人的性命嗎？

盧恩看著那些人的雙眼，並不曉得自己的內心正在產生變化。

「這是警告！」不曉得船中是誰說出了這句話。「是海怪對我們發起的挑戰！」

所有人都摒息著，只有安妲提爾對此有了反應，她身子半靠在船的主桅桿上，回眸的眼神如猛獸般凶狠、瘋狂，而且嘴角洋溢著強烈的喜悅。閃電再度落下，離安妲提爾的船只有幾尺距離，所有人都嚇得瑟縮著雙肩，唯獨安妲提爾無動於衷。

「你說的警告就這點程度？」她輕輕開口。

「呃⋯⋯」船員們互相交換著不安的眼神。

「簡直是小看我們！這點風雨根本無法讓我們展現實力！」安妲提爾咧嘴說道，發出氣勢驚人的連聲大笑。「究竟是警告，還是來自大海的恐懼？給我張大眼看清楚！用力划！」

船頭再次為了破浪而抬高，直往那逐漸升高的浪衝撞，她一手環抱著桅桿，昂首挺立於船頭，那超凡的堅毅氣勢看起來就像是海上的女神。船員們望著那背影，像是羨慕又像是恐懼，手中也不自覺加快速度划動，沒有一個人敢停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