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妲提爾瞪大著眼打量盧恩,一句話也沒有說,反倒是費林勒斯愣了幾秒,然後一手扶著臉龐大笑起來,整個高大的身軀都在顫抖。

「啊哈⋯⋯哈哈哈哈!憑你⋯⋯怎麼可能啊!你到底是什麼人!」

「盧恩,認真的。」他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何會有這種反應。

「好吧,就讓你去除草。」安妲提爾思索了一下,接著臉色凝重地點點頭。「去探探那棵怪樹的底,但隨時注意周圍情況。」

「你們,後退,比較安全。」盧恩點頭,伸出手示意他們退後。

接著他邁開腳步朝谷地前進——但是他果然還是搞不懂。

上一次,他出於自己的意志下海救人,卻被安妲提爾痛罵了一頓。

這一次,安妲提爾卻又放手讓他去了。

不管是對她的想法,還是她口中的「自由」,盧恩始終沒能摸透。

但至少目前從她的反應來看,自己的「選擇」是對的吧?

「是盧恩,自己,選擇的⋯⋯?」

他喃喃自語,身上的符文也不自覺運行起來,呼應著他對力量的渴求。同時間,谷地內的風似乎也流動起來,與盧恩身上散發的能量產生反應,形成一股不穩定的亂流;就連他腳下的植被也產生變化,在盧恩行經過的地方開始枯萎。

這株苔樹似乎會吸收其他生物的體力,化為自身植被擴張的力量——幾百年來,它大概就是這樣吸收了入侵者的性命而存活至今——雖然不曉得它為什麼有這樣的特性,至少盧恩並不懼怕這點,如果他能發揮出力量的話,有自信能與那東西抗衡。

他直直前進,毫無阻礙地朝那株巨大的苔蘚群前進,整株苔樹也隨著風搖晃起來,看起來就像是激動掙扎的植物怪,身上艷紅的碎花也多了幾分詭譎的恐怖。

他持續靠近直到能夠站在植物前近近觀察,他發現還是無法理解這個奇異的形狀究竟是如何成形的。它的外表包覆著一層開著花的苔蘚,底下則是無數鬚根密密麻麻地相互糾纏,盧恩仔細盯著,在那隙縫的黑暗中試圖窺探。

「盧恩!」安妲提爾站在谷地邊緣,她似乎無法安心完全交給盧恩,所以一直保持距離觀望盧恩的行動,手也放在砲盾上頭蓄勢待發。「我會看情況出手,你還行嗎?」

「沒問題!」

他大聲應著,事實上,他也確實感到活力充沛,而身邊的植被也不斷枯萎、垂死,唯一的問題是,他不確定自己的狀態能夠維持多久。

等他意識到這點時,眼前的苔樹彷彿又晃了起來,甩動那如粗藤蔓的彎枝,纏住了盧恩的身體。

「咦?」他楞楞出聲。

或許是被盧恩的符文逼到極限,那簡直就像是對他的反擊。

——明明是植物,也能表現得像是具有強烈意識嗎?還是單純的錯覺?

「唔⋯⋯!」

「盧恩!」安妲提爾意識到情況不妙,連忙回頭大吼。「威爾漢,來幫我!」

盧恩索性反手抓住那株植物的表面,讓手中的植物迅速枯萎消亡,但很快又會被新芽取代了焦黃乾枯的表面,與盧恩的力氣對抗,同時也讓彼此糾纏得更緊,他的雙腳與腰際都爬滿了植物,兩邊幾乎互不相讓。

「唔⋯⋯唔唔⋯⋯!」

強大的符文能量掀起了如狂風般的流動,讓人難以靠近,他不敢鬆懈精神。

「撐住!就保持這樣別動!」安妲提爾的聲音似乎又貼近了幾分,而且帶著一絲緊繃的情緒。

「好、唔⋯⋯!」他冒出熱汗,咬牙忍受身體傳來的異樣感。

如果是平常施展力量,他的身體往往會迅速回應自己,讓他感覺更加強大、有力,但這次身體的感覺只有一片混亂,完全無法達到以往的狀態,他嘶吼起來,試圖抵抗力氣的流失,卻也帶不出更多,只能尷尬地與那株苔樹僵持糾纏。

——他不能退縮。

——在過往主人的教誨中、在競技場的廝殺規則中,沒有人說他可以退縮。

「盧恩⋯⋯可以⋯⋯!」他緊閉雙眼,咬牙喊著。

「可以個屁!」

安妲提爾貼近的聲音讓他的思緒不再渙散。

盧恩驚訝地回頭,只看安妲提爾以極快的速度接近,在她的身上包覆著威爾漢的魂能魔法,讓她的速度像一道強勁的箭矢劃破狂風,她雙手舉起機械砲盾,身體像跳躍又像飛翔起來,算準了角度直直往盧恩的頭頂來。

然而在盧恩與植物的力量前,安妲提爾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難看,彷彿赤裸裸地捲進這場暴風之中,全身的感覺都不對勁。她嗚咽一聲,臉色頓時變得蒼白,卻還是卯盡全力趕到盧恩身後。

「給我⋯⋯蹲下!」她大聲說完,盧恩立刻配合地蹲下身子,安妲提爾也整個人撞上那株苔樹,砲盾尖端像斧頭般狠狠橫插進苔木中間。「該死!逮住你了,破爛植⋯⋯物!」她咬牙撐住自己迅速虛弱的身子,雙腳踩在盧恩肩上,與那株苔樹正對著眼。

「妳會,沒有力氣⋯⋯!」

「我是會⋯⋯虛弱⋯⋯但我的⋯⋯武器可不會!」她喘著氣以雙手挪移巨盾,短徑砲筒在驅動下調整了方向,瞄準苔樹的中心。「這個距離⋯⋯很好!噁心東西⋯⋯去死!」

——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