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盧恩、得死⋯⋯?」

「雙生子必須被帶去獻祭,家族才能免於厄運纏身,這是不能違背的。」她用力點頭。

「但是妳說,我會,回去。」

「是啊,你會回去,然後被他們綁起來帶去火山殺死。我不知道,也可能不會?畢竟你那麼耐打,或許你一個人就能屠殺整個薩迦氏族?那樣當然就能活下來了。」

盧恩笑不出來,只是嘶啞地重複:「妳,對盧恩,說謊⋯⋯?」

「我沒有說謊,我只是沒有說出你回到氏族後的結局。」她彎起嘴角,直勾勾地盯著盧恩看,沒有半點愧歉。

盧恩只能驚訝地搖頭,他不敢置信的是,安妲提爾的眼神依然那麼真摯,燃燒著豐沛的情感,他本能想要信賴這個人,但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又如此冷酷,暗藏著對盧恩性命的漠視。

她到底在想什麼?為什麼現在又突然說出真相了?

「可是為什麼盧恩得死?火山獻祭⋯⋯指明女神之地⋯⋯這兩者之間有關連嗎?」威爾漢一手搓著下顎,似乎整個人都清醒過來,腦袋迅速思考起來。

「我不知道。你的腦筋顯然比我好,你倒是想想看啊。」

「雙生子的符文有什麼功能?」威爾漢著急地追問。

「⋯⋯我只知道是特殊的圖案。大巫師從來沒有解釋符文的功能,但是跟一般的體能強化似乎不太一樣,我猜,能力應該跟盧恩是成對的。」

「妳怎麼知⋯⋯喔,原來如此,另一個雙生子因為少了盧恩,無法被獻祭,所以活下來了。」威爾漢恍然大悟。

「還有,另一個,盧恩⋯⋯!」盧恩的聲音驚嚇到都變了。

「哼。這個嘛,應該說是雙胞胎姊姊?」安妲提爾抬頭又拋出一顆石頭。

「盧恩有,姊姊!」他的表情像是再也無法承受過多的訊息,整個人陷入極大的混亂之中。「想看,姊姊⋯⋯!但是盧恩,回去,會死⋯⋯!」

安妲提爾停止把玩石頭的動作,任浪聲壓過她的雙耳,她靜靜看著盧恩許久,才又轉過頭來,喚了威爾漢一聲。「嘿,你們國家的雙生子也一樣帶有厄運嗎?」

「雙生體質理應不具意義,魂能也不會有特別差異,關鍵⋯⋯我需要更多的資訊才能判斷。」

「你就不能直接說出笨蛋也能聽懂的結論嗎?」

「我無法斷言。」

「唉,真煩!盧恩可以不必獻祭吧?告訴我是或不是就好了。」

威爾漢打量著安妲提爾的神色,似乎明白了什麼。盧恩當然不可能是厄運的化身,他的魂能與常人無異,問題是符文。但是安妲提爾顯然要聽的都不是這些,她要的是一個放過盧恩的機會。

「是。」威爾漢順著她的期待說出答案,但還是堅持補了一句:「以太陽王國的論點來說是如此。」

「很好。」安妲提爾拍拍屁股站起來,重新抓起盾牌,一手叉腰對著盧恩輕喊:「盧恩,現在我們必須決定你的命運,跟我打一場吧。站起來。」

「啊?」盧恩對這突如其來的結論驚訝地呆了。

威爾漢對此什麼也沒說,他靜靜替自己上了一道防禦護盾,退到後頭去繼續沉思。

「我現在就想打,快點。」安妲提爾又催促了一次。

「盧恩,不想!」他拼命搖頭。

「我堅持。」

——為什麼?盧恩很想這樣問,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得不到答案。

她的口氣平靜、篤定,卻又充滿冷酷,熟悉戰鬥之人往往能夠將自身的殺氣收放自如,讓盧恩又想起了被雷薩逼到絕境的瞬間,那股壓力總是讓他無法思考,只想回應殺氣而揮拳。

他明白安妲提爾跟雷薩不同,但他們總是有辦法將盧恩逼至絕境,站在對立的位置形成一道高牆,那無關善惡,而是彼此純粹意志的對抗。

盧恩看著安妲提爾,看著那毫無惡意的殺意。

但他就是看不清那殺意底下的真正意志究竟是什麼。

「妳不是⋯⋯不想,命令盧恩?」他乾啞地問。

「我沒有命令你,你依然是自由的,而我也是。所以我會不斷逼問你,直到你接受我的挑戰,或是我放棄了為止。盧恩,你接受或不接受?」

「不懂。」他冒出冷汗。這荒謬的言論已經超出他的理解。「這不是⋯⋯盧恩,想要的,方法。」

「不想要的話就打贏我。」她故意笑著。

盧恩好想要大吼,他跟安妲提爾完全說不清,不,是對方即使理解,也絲毫沒有退讓之意。說到底,安妲提爾要的結局只有一種,而她會不惜一切手段爭取。

這就是她所謂的「自由」?所謂的「做自己」竟是建立在這樣的衝突與戰鬥上嗎?他腦中確實產生了一絲雜音,煩躁感也油然而生,盧恩感覺自己仍像是被關了起來,被丟在競技場內與人廝殺;只是現在關著他們的,是一座冰冷的無人島,而他跟安妲提爾只能有一個人獲勝。

「⋯⋯知道了。」

盧恩恍惚地站起來。

他決定放棄思考,不去思考何謂自由與自己的意志,反正都要戰鬥的話,有沒有自己的意志根本無關緊要。

既然安妲提爾要打,那打不就行了?

如果只有戰鬥,才能讓彼此的聲音被聽見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