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回到安妲提爾住處,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宴,那是盧恩見過比往常都還要熱鬧的場面,幾乎半個碼頭的人都來了,他們與其說是要為安妲提爾的歸來慶祝,更像是單純地選在這個地方一起喝酒跳舞,不只屋內擠滿了人,屋外也升起了盛大的營火,端出豐盛的食材做成澎湃豪華的料理。
「啊喂!所以說啊!索倫森搖晃晃地逃回來,我立刻舉起斧頭站出來!」費林勒斯回來之後就一直興致高昂,拉著年輕女孩跟其他人們大聲述說虛幻的戰績,讓營火前聚集了不少聽眾。「那個怪物實在很誇張,揮舞著跟天空一樣高的爪子,還發出尖銳的喊叫!一邊把我們的同伴都吞掉了!不騙你們!」
「天啊!極光眷顧!」好幾個人在一旁倒抽著氣。
「我用斧頭該死的砍、砍、砍了好幾下!但那怪物的觸手很強悍,絲毫不退縮⋯⋯」費林勒斯誇張地張開雙手,以說故事而言,他確實是個好手,即使有些船員明知道沒有那麼誇張,也在一旁笑著喝酒聆聽。
盧恩就是其中一個坐在營火旁的人,他捧著金屬盤盛裝的熟肉與烤薯,對著火光發楞,完全沒聽見費林勒斯的聲音,一心只想著要如何說服安妲提爾。
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個雙胞胎姊姊,而且那個姊姊還成為了氏族的首領。
薇多蒂爾。他想見她,比初來到北方大地的時候更加想要見她。
他想知道她過著什麼樣的生活、穿著什麼樣的衣服、喜歡什麼顏色的花、聲音究竟是粗啞還是細柔⋯⋯越是思考就越無法停下來,他的思緒完全被那份好奇佔據,在腦中拼命想勾勒出「薇多蒂爾」的樣貌。
她與自己的外貌相似嗎?有多相似?她知道自己有個雙胞胎弟弟嗎?這麼多年來,她該不會一直都在想著自己的事,就像盧恩現在的心情一樣?
「唔唔⋯⋯」他越想越焦急,兩眼發直地站了起來。他想要再去找安妲提爾求情,讓他想辦法見上薇多蒂爾一面——見一面就好,見完就快點逃走,只要不被抓住就行了——如果能夠偷偷見上一面,他就可以死心再也不回北方大陸。
甚至⋯⋯有了,如果符文才是重點的話⋯⋯他把符文毀掉再去見薇多蒂爾就行了!
就用這個辦法說服船長吧,在她面前把自己的符文全部割毀,做到這地步,安妲提爾應該也沒有疑慮了!
沒錯,就這麼辦⋯⋯就這麼辦。
「接下來就是盧恩跟威爾漢出場了!」費林勒斯忽然站起來大手一伸,勾住呆呆站著的盧恩搖晃。「這時的威爾漢累到不行,只能靠在岩壁旁歇息,顯然,那隻怪物會把人的精力全部吸走,讓所有人都使不上力!但是!盧恩卻在這時說了⋯⋯『我去』!」
費林勒斯故意模仿盧恩呆滯的表情說話,大家立刻笑成一團。
「他就這樣往怪物走了過去!與那個大怪物面對面互瞪!」費林勒斯用力揮手,激動地口沫橫飛。
他揮舞的動作之大,連盧恩手中的食物都被拍掉了,一顆顆烤薯滾回營火堆繼續加熱。但是沒有人注意這點,就連盧恩自己也毫不在意,只是在口中喃喃說道:「盧恩,必須要見到⋯⋯」
「沒錯!怪物確實停頓了一下子,但這個新來的傢伙很快就發現自己逞不了勇,這時他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跟船長求救!就在這時,我們英勇的安妲提爾飛了起來!像女神的奇蹟一般,她高舉盾牌,用力一躍便跨過半個深谷,跳到怪物頭上,然後——唰!」
好幾個女孩掩嘴尖叫出聲。
在短暫的寂靜中,費林勒斯握緊拳頭,說出自己準備許久的台詞。
「沒錯!我們的英雄船長再次征服了一切!」
「那你呢?費林勒斯,你做了什麼?」一名聽眾舉著酒杯問。
「呃、我——」
費林勒斯乾笑著沉默下來,而那份尷尬立刻在營火周圍蔓延開來,人們也發出一陣看破似的輕笑。「啊,什麼嘛,結果還是靠安妲提爾。」「走吧,真沒意思。」他們有的伸著懶腰走開,有的開始交頭接耳聊著彼此的話題,沒有一個人再把目光放在費林勒斯身上。
「等一下啦!我也、我也很厲害好嘛!只是在當下沒能發揮出全力而已!」費林勒斯慌張地緊抓著盧恩搖晃,「你說對吧!盧恩!快說我很厲害!」
「這是,命令嗎?」盧恩回過神。
「對啦!我命令你說我很厲害!」
盧恩點點頭,然後推開費林勒斯,自顧自地往房子的方向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