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場騷動並沒有持續太久，負傷的船員們躲在房間角落歇息的同時，也冷靜地討論起現況。他們似乎接受了安妲提爾不再是決策者的事實，一旦發現原本的首領無用，他們便立刻轉去投靠更有實力的人，而且不會對此感到愧疚。

「所以史特凡斯要當新老大囉。」

「行吧，反正平常都是他在做事。」

「他真的鼓起勇氣取代安妲提爾了？膽子也太大了吧！」

他們七嘴八舌地低聲討論著，不出多久，也很快就得到共識，直接討論起掀起戰爭的利益與好處。盧恩站在餐桌旁，聽著那些態度自若的船員們交談，感覺體內又要湧起雜音。

他連忙讓自己不去想，逼自己將焦點移回西奧多與史特凡斯這邊。

「先告訴我薩迦氏族的事，新首領。」西奧多鼓勵似地說道。

「該死⋯⋯就我所知，族母的眼線一直是靠布林薩森獲取訊息，現在布林薩森一死，氏族應該就無法探聽消息了。我猜，盧恩的事應該多少傳進氏族的耳裡，安妲提爾才會這麼擔心。」

「但對氏族來說，這應該只是個尚未證實的流言。」

「⋯⋯大概是這樣，族母至今還沒有動作就是證明。」

「我以為布林薩森的訊息會更快傳達到族母那裡呢。」

「布林薩森只跟外圍的氏族交流，要再繼續深入是不可能的；畢竟族規雖然是共通的，但各聚落也有自己的生存習性，加上北方太大，就算是族母也很難將每個聚落的狀況掌握其中。」

「也就是說，北方氏族因為太過封閉，幾乎無法掌握這裡的情報。」

「北方不是什麼急迫的問題，唉，反倒是西港內部的混亂⋯⋯」史特凡斯煩躁地抓著頭。

「關於這點——你早就知道解決辦法了吧。」西奧多直視著他。

史特凡斯一手捏緊酒杯，像是要對西奧多發怒的樣子，卻又極力忍了下來。「你說過，安妲提爾的船，只有我能給。」他敲著酒杯，陰冷地沉聲說。「但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？我要的不是傷害她。」

「少裝了。當你將護送的責任交給我時，你就該知道會是這樣發展。」西奧多露出心照不宣的曖昧表情，以同樣冷硬的態度將史特凡斯的怒氣頂了回去。「她不會回來，我們接下來做的事情對她也無傷大雅。」

「你們，在說什麼？」盧恩終於感覺到不太對勁，內心的疑惑也脫口而出。

「⋯⋯安妲提爾殺了布林薩森，破壞了西港的和平。」西奧多伸手輕輕轉動桌上的空酒杯。「史特凡斯無法容忍西港陷入混亂，因此戰勝了安妲提爾，將她趕出西港，並由你重新維持西港的穩定與秩序。就這麼對大家說吧。」

「媽的。」史特凡斯咬牙。「我們光明磊落地戰鬥，才不用這種小伎倆⋯⋯」

「小伎倆？少幼稚了，史特凡斯。」西奧多瞇起眼，威嚴的聲音止住了史特凡斯的埋怨。「安妲提爾戰鬥時難道就光明磊落？面對敵人就該不擇手段，這點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樣的。」

史特凡斯垂下眼簾，喝下一口酒掩飾自己的動搖。最後，他才對著西奧多小聲問：「那麼你說說看，誰是我們西港的敵人？」

「這就是我們下一步要進行的——把那些四處潛伏的危機從陰影中拖出來，將它們曝曬在陽光下，無所遁形。」西奧多手肘撐在桌上，在火光中，他的聲音乾啞而嚴厲，有股危險的恨意在空氣中蔓延。「然後，你就能做那些你覺得『光明磊落』的事了。」
 

他將五指用力捏緊，像是要勒緊史特凡斯的咽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