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晚過去，西約索發里港開始有了改變，但又沒有改變多少。

爭執依然有，只不過爭論的主題改變了。

——安妲提爾、布林薩森、以及新的西港管理者。

西港的居民忽然又熱絡起來，男人在每個旅店與酒店內討論局勢，女人也經常抱著待洗的衣服聚集在一起，陷入某種狂熱的八卦情緒當中。這浪潮很快地散播開來，不論是對史特凡斯批評或者讚賞，所有人都接受了這樣的結果。

畢竟，安妲提爾已經不在了，這是肉眼可見的事實。

忽然間，史特凡斯發現自己的意見變得舉足輕重。

他與妻子在安妲提爾的家留了下來，一開始史特凡斯只是將其作為方便的會面地點，而且他也希望讓這棟房子保持完好，不過讓盧恩最驚訝的是，身旁的船員已經不會再提到那個女船長的名字了。

「史特凡斯的家」，現在大家開始會這麼說。

原本他只是安妲提爾的代言者，不管史特凡斯做出什麼決定，大家都會覺得那是安妲提爾要他說的。不過，現在大家是真的相信史特凡斯有自己的決策。

這種變化讓史特凡斯不太自在。

因為從他早晨起床以後，那些在餐桌前等著的人，都會眼神發亮地歡迎他的出現。

「史特凡斯！南方商人又來了訂單！我們要怎麼回覆？」

「能管管費林勒斯嗎？他到現在還在找人打架！」

「先聽我說啊，史特凡斯，這次也要麻煩你了⋯⋯」

然後他會伸出雙手，微笑安撫。就像往常一樣。

明明做的事情都和以前相同，但總感覺自己的心態有哪裡變了。

那一對對目光投射著對史特凡斯的崇敬，頭銜畢竟還是有差，他們的口氣變更溫順了，也更小心翼翼，同時也對史特凡斯更加索求，希望能獲得青睞，或是分享一點權力。直到這時，他才明白安妲提爾坐在這裡的真正感受。

——無聊。

老天，他真的全明白了。還是大海好。

「嘿，史特凡斯，有空來一趟碼頭嗎？」又有一名年輕船員在此時闖了進來，臉上盡是緊繃與急迫的情緒。史特凡斯本能地皺起眉頭，不悅地瞪著船員。

「怎麼了？我正要休息。」他環顧人潮剛散去，空蕩蕩的屋內。只剩下幾個表面上是船員身份的護衛，以及正在命令盧恩打掃的妻子。

「突然來了一艘船，東方，帶了些雜貨，問我們要不要看一眼。碼頭那邊想等你決定。」

「該死。我這就去。」史特凡斯煩躁地嘆氣。

「你得快點，暴風大概要來了。」年輕船員指著屋外逐漸濕黏的風。

他翻了個白眼，使勁逼迫自己站起身來。「我知道。早就來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