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刻意表現出不期不待的模樣，抓著後腦勺漫步來到碼頭，立刻看見風格陌生的東方船隻停在港邊，而且早已有個人站在那裡。西奧多，他背對著自己，望著海面，與其他南方商人似乎在閒談著什麼。

——為什麼那傢伙也出現在這裡？

雖然史特凡斯讓他留在安妲提爾家借宿，並不代表他想經常跟這個男人打交道。

「西奧多，你怎麼也在？」史特凡斯收起內心的疲憊念頭，故意率先走向西奧多，讓那些站在身旁的南方商人識相退開。西奧多意氣風發地昂首，指了指那艘東方船隻。

「來看船的。」

「是來看南方商人的吧。多虧了你，我每天舒服的早晨都被南方商人的拜訪佔據了。」

「我請他們拜會你、展現善意，對你我都好。」

「拜會？話說回來，那些商人在你王國是做違法生意的吧。」史特凡斯笑著瞥了他一眼。「打算先利用完再繩之以法？」

「我對他們而言既是攝政王，但同時也不是。時至今日，我也理解這種灰色地帶的好用之處了。」西奧多不予置評地聳聳肩。「薩迦氏族那裡有動靜嗎？」

「沒有。也沒有任何人來打探盧恩的事情。」

「是真的沒有，還是你沒有察覺？」西奧多嘴角一揚。

「什麼⋯⋯」

「氏族不可能沒人關注西港的舉動，你真以為他們還把你們視為流民看待？你們早就是個持續壯大的威脅了。氏族在懼怕，懼怕的人反而會率先出手，相信過沒多久他們就會行動，我們只要設下陷阱捕捉就行了。」

「好吧。」史特凡斯吞著唾沫，那表情似乎有些緊張，卻又像是在笑。

就這點來說，他確實也只能依賴西奧多的判斷。

「回到正題吧，那艘船載的是什麼？」

「放心，裡面肯定不是會跳出來砍你一刀的安妲提爾。」史特凡斯故意笑著，以手肘頂了頂西奧多。「看起來是東方那邊的香料雜貨船，不過主要的生意對象是沙漠王國，八成不干我們的事。」

「那為什麼還特意路過西港？」西奧多側過頭來靠近史特凡斯，壓低了音量。「他們也會來打聽西港的情況，對吧？」

「這次我不會讓他們下船。」他招手對一名西港的船員說：「看他們這次想賣什麼給沙漠，我們就買下來，然後馬上趕人，粗魯一點也無所謂。快去。」

「那樣他們就會知道西港有事發生了。」西奧多看著跑遠的船員身影，意有所指地說。

「對。」史特凡斯勾起嘴角。「讓他們自己猜，順便哄抬市場價格。」

沒多久後，船員又急忙跑了回來。

「船長⋯⋯」

「談這麼快？」

船員搖搖頭。「他們說只是要送一封信來，要給盧恩。」

史特凡斯與西奧多一愣，然後看著船員拿出一份微皺帶黃的羊皮信，用細緻的亞麻繩索繫成圓筒狀。

「該不會是馬戲團小妞的信？」史特凡斯甩甩手，好像在努力甩開什麼多餘的麻煩事。「你讀吧，我會的字不多。」

西奧多收了下來，忽然間，港口的風向變了，而且又急又亂。

他們抬頭看見遠方出現一片烏雲，夾帶著雷電，連海色都因此變得暗沉又混濁，寒意立刻蔓延開來。海港的氣候總是這樣反覆無常，上一秒還晴朗，下一秒就來了雷雨。

「你先回去吧，不然信肯定會被大雨淋濕。」史特凡斯甩甩手驅趕。

西奧多點頭轉身。「你呢？」

史特凡斯雙手插腰，抬頭看著那片黑暗的天空，揶揄地說：「當然是努力活下去。」